新东北人

——金卫东董事长在2017广东省东北农业大学校友会第三届年会上的演讲

刚才周琪院士的报告很精彩，联想到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此刻我就是这样的心情，感到很沮丧、很失落。思绪回到了读书岁月，那种对科学的向往。我是1981年沈阳农大兽医专业学生，我读的《组织胚胎学》就是周琪院士的导师——秦鹏春教授主编的，我对秦教授非常崇拜，遗憾的是没有机会像周琪先生这样直接聆听他的教诲。当年我们国家要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个人梦想成为一名科学事业带头人，所以直接考了研究生，学的是基础生理生化专业，学了这个学科就意味着一辈子不可能发财。可是这个愿望又因为一些原因没能继续下去，在社会大变革背景下，个人的向往和国家的现实产生了冲突。本人年轻时失去了党籍，离开了学校，不能继续做一名教师，不能继续从事科学研究了。南下深圳实属无奈，只能在另一个轨道上发奋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们的国家不断进步，我们的社会也更加包容，允许我们都有重新追求和选择生活方式的机会，现在阴错阳差，我成了一个所谓的企业家。当大家邀请我的时候，一定是基于我物质财富上的成功，可是我自己内心特别渴望大家对我的邀请是基于我知识的丰富和人格的高尚。尤其当我知道主办方同时请了我和周琪院士的时候，这种对比更明显就是让我们两个人做这两个方面的榜样。刚才周琪院士的演讲让我们认识到，他不仅是一个科学头脑发达的科学家，他更是一个全面的高素质人才。他知微见著、语言精准、思考深邃，并自觉地把自己的工作紧密联系到国家的进步、民族的复兴，我想如果让他做新的选择，他应该是能在所有领域都获得成功的人，值得我学习。

周琪，1970年出生，现任中国科学院大学副校长，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副所长，计划生育生殖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研究员，博导。国际转基因协会终身荣誉会员；国际干细胞组织（ISCF）中国代表。2015年12月7日，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

2016年6月12日，农业部向社会公示了第五届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委员名单，周琪为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成员。

那么既然给了我《新东北人》这个题目，不管我刚才是如何的全神贯注、无暇思考，我还是要完成这次报告。“东北人”曾经是一个响亮的名字，因为东北是共和国最 先发达起来、最 先开始工业化的地区。“东北人”曾经是人群里的骄傲，“东北人”曾经代表着先进，代表了有见解、有知识。我姥姥家在哈尔滨，我小学经常要从辽宁坐火车去哈尔滨。那个时候每个火车站都有两张铁路运行示意图，一张是全国铁路运行示意图，另一张就是东北铁路运行示意图。从这两张地图上就能看出，那时东北的铁路总长度就和东北之外全国各地铁路的总长度几乎一样。200年前美国人说国家就是钢铁、事实上国家是由基础工业、基础设施、资源以及国民素养共同构成。建国后东北有最 多的煤矿、最 大的油田、最 大的钢厂，鞍山是钢都，抚顺是煤都，大庆的石油工业，辽宁的机床工业，沈阳的飞机制造，长春的汽车工业，大连的造船工业都是响当当的全国第 一、共和国的第 一辆汽车、第 一架飞机，第 一条轮胎都是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东北人用勤劳与智慧制造出来。

现在呢，好像风水轮流转，东北风光不再。三年前我随沈阳代表团到上海招商，当时我们市领导在那么努力地讲我们沈阳市的优势以后，上海的一位企业家直率地说，在我们心目中东北人第 一懒惰，第二无知，所以东北才落后。东北秩序不好，老是打打杀杀，各地的刑事犯罪都是东北人干的，你让我们去投资，我们不是太看中你们土地便宜和税收优惠，我们更看重那些软环境。他的话让我们的领导无言以对。我也不能说他讲的完全不对，但我是东北人，于是我就站出来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其实辽宁省是中国工业化程度最 高的省，在改革开放之前，辽宁的工业总产值长期占据全国第 一的位置，一半的人口是城市人。至于你说东北人不好学、没知识更是没有道理，现在北京大学的校长王恩哥就是我家乡西边的县辽中县的，清华大学校长陈吉宁，就是我同届高考的、我家乡南面的盖县人，中科院院长白春礼就是我家乡东边岫岩县的人。全中国最 高的三个科学殿 堂的掌 门人都来自于我家乡海城周边的三个县，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得出东北人没有知识这样的结论，恐怕你还是有偏见，而偏见是比无知离真理更远的。”（掌声）

东北现在出现了人口下降现象，经济增速也排名靠后，我们身为东北人既感到焦虑又感到压力，这种焦虑是期望她更好，这种压力是怕她不能逆转。今天上午我和深圳的十几位基金公司经理沟通关于禾丰的企业情况，一位年轻的基金经理跟我说：“金总，我不怕你自尊心受打击，我们觉得东北不行，东北人口下降，人口外流，我们投资股票的时候，一看这个企业是东北的就往往对它估值较低。”我说：“你这样说我不同意，你可以给我们估价低，但是我想通过今天的谈话你不一定以后就给禾丰估价低。但是即使你给禾丰估价低了也不要对东北评价低。”我说，“东北人的确是外流了，但是我们流到哪里去呢？我们留到南方，流到发达地区，流到首都，流到深圳，流到上海，流到广州，人才才能在这些地方站住脚，我们东北出去的很多人都是优 秀人才，而且不仅是今天人才外流，从古至今东北都是人才外流的，那些强大的民族总是崛起于北方，然后以少胜多进犯中原，夺取王权（笑）。他们是强者”。其实我还没有机会再跟他们多讲，这也不只是中国的现象，而是全世界的现象。全世界的民族都有北方民族占领南方土地并且成为那里主人的现象。我知道在座的包校长是在爱尔兰留学，英国分为四个部分，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和威尔士，真正的本土人是威尔士人、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而现在作为英国主体的英格兰人，他们是北欧人，他们是盎格鲁撒克逊人，他们就是从北欧打入英国的。意大利是古罗马的领地，但是今天的意大利人是由日耳曼为主的北方蛮族侵略者为主体和当地人融合而成，不是古代罗马人的后裔。古罗马人在哪里呢？如果你一定找古罗马人就应该到罗马尼亚，因为古罗马人被打跑以后到罗马尼亚，和当地的达契亚人通婚形成了罗马尼亚人，罗马尼亚本意就是罗马的领地。还有一个罗马人后裔国家是我自己的臆断，就是利比亚人，我觉得卡扎菲就应该是古罗马人，因为他的长相、他的性格，还有他儿子的名字都非常罗马，儿子中一个叫汉尼拔，汉尼拔不就是和罗马打仗的时候，那个伟大的迦太基将军吗。罗马人最后打败了腓尼基人占领了迦太基，大约就是今天利比亚这个地理位置，这里一定有罗马人。人类历史上强大的国家总是在偏北的纬度产生，那里的人有组织、有纪律，更理性、更勇猛，所以北方人这种向南迁徙不应该是近期现象，更不应该认为这种现象就是北方衰落。

实际上，今天东北农业大学几百名校友，还有没来的成千名校友在广东省农牧行业已经形成了一支巍然的力量，这也是一种占领啊。我今天要讲的《新东北人》，是我站在东北人的立场来阐述的，我认为我们并不需要那么自卑，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妄自尊大。林语堂在美国留学时写过一篇文章《吾国吾民》，其中讲到各地方的人，我觉得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够看出来，他最 喜欢的还是北方人。他说北方人身材高大健壮，性格热情幽默，他们简单质朴的思维，他们是自然之子，历史上他们总是以少胜多进犯中原。然后他说，生活在江浙一带的人就像生活在地中海气候中，习惯于安逸，勤于修养，老于世故，头脑发达，四肢退化，他们是精明的商人、出色的文学家，但是一旦外敌入侵，他们首先放弃抵抗，花钱免灾。他还写了一段广东人，他说在中国岭南地区生活的广东人充满了种族的活力，人人都是男子汉，吃饭、工作都是男子汉的风格，他们大把地赚钱大把地花钱，远离政治，愿意在商业的竞争中实现自己的价值。各位在这里能够生根发芽，在异地他乡建立起自己了不起的事业，我在恭喜大家的同时，我想说，其实我们最 北端和最 南端的人偏偏有性格上的相似、理念上的相融、价值观的相通，这也是为什么最 北的黑龙江人能在最 南端的改革开放的广东生根发芽的原因。

沈农和东农是什么关系？这是东农泰斗许振英先生的简历（指幻灯片），大家能看到：许先生本是沈农教授，1950年因抗美援朝沈阳农学院迁往哈尔滨，与哈尔滨农学院合并为东北农学院，当1952年沈农复建的时候，老沈农已经融入到东北农学院了，只回去了几个系。为了重建沈阳农学院，沈农的校长又去游说复旦大学农学院，把他们整校邀请到沈阳，一个理由就是沈阳离苏联老大哥近，会比上海早5年进入共产主义，于是复旦大学农学院就来到了沈农。新沈农建校时没有畜牧兽医专业，因此沈农的畜牧兽医是最弱的，后来创立沈农畜牧兽医系的元老多是东农的早期毕业生，东农的畜牧兽医这么强，其中就有原沈农畜牧兽医系的力量。所以东农的毕业生身上也有沈农的血液，沈农毕业生身上也有东农的传承。我觉得我们两个学校似乎不能完全的从血缘上分开，东农的成功就是我老师的老师的学生的成功。祝贺大家！

东北人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想粗略的描述就是：

《东北人》

矫健的身躯

优美的歌声

运动的天才

开朗的个性

我来之前接到一条短信：东北的山，东北的水，东北的女孩长得美；东北的米，东北的菜，东北的小伙长得帅。东北人是长得好，因为生长和阳光有关、和温度有关。阳光给得过多，温度给得过高，就会过早性成熟，性成熟身体就不发育了。因为北方的光照没有那么强，温度没有那么高，所以北方人才有挺拔的身材，才有健硕的身躯，才有矫健的身姿。我们学畜牧兽医应该知道，养鸡得逐渐给光，给光太早这个鸡的使用寿命和生产价值就降低了；给光由少到多，动物越来越好。所以，我们从北方到南方会越来越好，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广东人到东北少，因为从给光多再到给光少，就会很不适应。这就是一切都是化学，一切都是生理，一切都是营养。东北人还有优美的歌声，一看《中国好声音》，我就跟我爱人说，你看！评委东北的，选手吉林的、辽宁的、哈尔滨的，占了半壁江山。东北人有运动天赋，昨天开始看CBA，CBA注册的球员有170多人，辽宁吉林黑龙江的球员有90多人，一半的CBA球员是东北人。乒乓球打得最 好的，男的是马龙，辽宁人；女的是丁宁，黑龙江人。你要把所有项目都算上，冰雪项目绝 对是吉林黑龙江领先，球类项目东北都厉害，大球小球都好，足球辽宁更强一些，篮球吉林很强，黑龙江也不弱。当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爱人就不服气，她是湖南人。我说：“你看唱歌好的，哪有你们湖南的，太少了。体育好的，全是我们东北的。”她说：“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发现那些文体明星好像都是黑人，你们东北人能不能动点儿脑子？别老是秀肌肉，老是秀声音！”我当时很生气，但是没想好怎么反驳，今天周琪院士讲完以后我觉得我有素材了（笑，掌声）。

东北人这些特点都非常好，但是光有这些我觉得我们还适应不了现代社会啊！我们还应该再增加几条：矫健的身躯同时还要有深邃的大脑；有优美的歌声，还要善于静默的研讨；是运动的天才，但我们也应该是学习的骄傲；我们有开朗的个性，但我们还要有严谨的思考。我告诉我办公室的同事，你要用一种颜色写出东北人的特点(他选了橙色），再用一种颜色表达东北人需要改进的要点（他选了蓝色），然后这两种颜色结合以后要呈现一种更美的颜色（结果是绿色），代表“新东北人”：

矫健的身躯，深邃的大脑；

优美的歌声，静默的研讨；

运动的天才，学习的骄傲；

开朗的个性，严谨的思考。

做什么都要做得好，今天周琪院士给我们证明了东北人搞科研可以搞得好，今天在座的很多人证明了东北人经商可以做得非常好，以包老师为代表的干教育、传播知识，东北农业大学也做得非常好，但这些好只是个人，从群体来说确实应该增加那些头脑的力量，强化学习和思考。我觉得你们的校友华南农业大学刘雅红副校长就是新东北人的杰出代表，禾丰20年庆典的时候邀请刘雅红副校长给我们写贺词，她写来这幅文字我们觉得写得非常好。

致禾丰诸君： 

忆往昔峥嵘岁月，策马扬鞭芳木莘莘秀于林；

看今朝雄风赳赳，万丈高楼繁花萋萋遍地馨。

叹白驹过隙，仁德滔滔业界每以君为楷模；

感来之不易，征程漫漫良友皆崇尔以英豪。

依五湖，枕四海，蕴千载人文，一身正气；

存雄心，壮鸿业，展万般景象，万里康衢。

祝贺禾丰二十年所取得的光辉业绩

祝愿禾丰在康庄大道上再创辉煌！

难能可贵的是，收到这份贺词后半小时，我的手机又接到下面的文字：

前文未能尽达吾意，又笔：

廿载织就锦云裳，禾丰满园好风光。

卧薪数载磨吴勾，披星戴月不言长。

厚德儒道铭于心，披靡剑锋破万浪。

鹤舞龙蟠画锦笺，而今迈步奋骋骧！ 

写得非常优美又阳刚，一位理科女校长、女学者，巾帼不让须眉呀。

东农为禾丰输送了很多人才，他们中的佼佼者成为了禾丰事业的中坚，比如王国志现在是禾丰山东区的总监；刘志勇是禾丰综合板块总监；王永杰是禾丰京津冀地区的总监；丁志勇是牡丹江禾丰总经理；刘继东是黑龙江反刍公司总经理；曲艳阳是禾丰食品总经理；这两位（张旭东和杨立昆）是夫妻，都是总经理；王洪全是河南驻马店禾丰总经理；远继涛是海城禾丰总经理；姜义福是吉林市禾丰总经理；这是哈尔滨反刍总经理助理郑怀军；这位是派往江门禾丰的总经理王长海，今天他也在会议现场；高峰是辽宁禾丰销售总经理；这位是禾丰高级技术经理苏继影；这是一位博士，叫郑遂，目前在生物公司做技术经理；至于像副总经理、总经理助理、部门经理的东农毕业生在禾丰还有很多。最后还要特别提的是，在禾丰很长的成长历程中，包军校长是禾丰的董事，董事就要参与公司决策，但因为国家证监会规定大学正职校长不能在上市公司做董事，所以在禾丰上市前夕包校长不再担任禾丰董事的职务，但是禾丰的成长，特别是禾丰合资、上市等关键时期都有包老师的直接辅导、参与，我要在这里感谢包老师（掌声）。

我也算是一个新东北人，因为我做事很认真。这是禾丰成立二十周年的时候我写的一首长诗，比《春江花月夜》还要长，《春江花月夜》是变韵的，我这首诗是一韵到底，《春江花月夜》是写虚的，它可以写：可怜楼上月徘徊， 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 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 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 鱼龙潜跃水成文。

可是我是写实的，写实不允许随便写。我在这首诗中用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数字，表明我们的追求十全十美。

1995年7个人创立禾丰，5年以后我们把股份分给18个追随者变成25个股东，10年的时候发展成为50多个股东，这是第 一段表达的内容。我是禾丰第 一大股东，我有17%的股份，我们实现了团队创业，共同成长，分享财富。所以禾丰二十几年来，股东一个也不少，七个创始人一个也不散。第二段诗的前面四个字组成“正大康地”，就是我在这里打工的企业，表达了我对正大康地的尊敬、依恋和对我青春时光的留恋。诗的后面就不讲了，总之这首诗我做了100多次修改，每一个字、每一个韵我要写得全、写得美。我想，作为一名上市公司董事长做这些不是必须的，也可以找人捉刀代笔，但是我觉得我是一个受过正规教育的农业大学毕业生，我应该有这个能力。

写完以后，我觉得我们庆典还有很多外宾参加，我又把它翻译成英文，并不断地让我留学的同学和我留学的亲属帮助修改，最后是由一个澳大利亚诗人帮助审定的。当传到他那里的时候，他不相信这个是一个中国人写的诗，特别是一个本土的农业大学生写的诗。我想举贤不避亲，我想以我这点小亮点来影响我们更年轻的东农子弟，作为一名商人，也要努力，也要学习，也要尊重知识，也要一丝不苟，也要追求完美。经商也不是投机的游戏，真正的商业成功是建立在精准的判断、细节的完美以及知识的运用上的。

这是最后一张幻灯片了，是我很多年以前给东农的两位女博士——刘雅红博士、曹宏博士写的。那年春节她们发信息给我贺新，我就一并给她俩回的这首诗：

两朵娇红翠欲流，天南地北乱春秋。

岭南清风屠苏酒，塞北夜雪琥珀稠。

居远勿忘关东事，岁熟尤忆香坊柳。

殷勤青鸟云中信，寄我诗情越九州。

不管走多远，别忘了我们还是东北人；岁月成熟了，功成名就了，也别忘了东北农业大学香坊校园里的那棵柳树。我们曾经在树下高兴过、失落过、恋爱过、跌倒过。

感谢大家的邀请，希望我的分享能稍微影响到大家一些。除了一些勇敢的、积极的、外向的特点之外，我们东北人要增加更多一些内敛的、思考的、安静的、更有竞争力的元素，并且把这些新的元素和我们原有的基因结合到一起，完成一个不需要别人基因进入的自我完善、自我升级。

谢谢大家！